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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灰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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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灰(2)

廢舊的彩帶隨處可見。

氣球貼在天花板像密密麻麻的纖維瘤。

壁紙就算已經被擦拭過,仍能看出清理的痕跡。

橫幅寫著格格不入的祝詞:願步茸17歲平安喜樂。

別墅四角燃起燭光,女保姆搬來鐵桶往地板重重一放。

「撲啦」

水花四濺。

幾條跟手腕一樣粗的黑泥鰍在攢動。

它們被保姆用棍子搗死,腸子黏連混在拖把上,還帶著股剛從土裏翻出來的腥鹹。

哪哪都跟【生日宴】沾不上邊。

......更像完成某種儀式。

女保姆嘴裏哼著“高山流水覓知音~”在此刻聽起來格外詭異。

她把昏迷不醒的步茸擡到輪椅上,少女閉著雙眸跟睡著了般。

紅色長裙、針織外套,兩腿之間正好放著一塊三角蛋糕。

咯噔,輪椅打滑,步茸沒有支撐力的腦袋直直往下倒。

保姆見怪不怪,拿個繩子把 妹妹捆住。

“小茸,你16歲生日那天如今日這樣昏迷不醒,先生帶回來一位得道高僧,可送出去時連骨灰都不剩。他肯定沒想到,僧人的親戚在這富貴人家當保姆,過得很好,拿著高昂的工資。”

她把步茸推到桌前。

上面刻滿密密麻麻的字,紅色塗料畫著奇怪陣法,正在一滴滴往下流,和地面黑泥鰍的屍水融合,泛著惡臭。t

“我不想被趕出去,只能裝作視而不見,還當了幫兇。”

保姆靠近步茸,低下頭,鼻尖沖著她的發頂深深吸氣。

“嗯~把他骨頭磨成粉,用炭火養著,一夜後篩過,裝入爐中再做成香灰,這東西連中邪的你都能克制,一定也會讓我長命百歲吧?”

步茸睫毛輕顫,她只是醒不過來而已,嗅覺、觸覺都還在,簡直比在集會裏聽過的任何一個鬼故事都要刺激呀。

耳邊傳來瘋婆子尖銳的笑聲,轉而又潸然淚下:“我也不想的,不想的!可阿姨檢查出了癌癥,沒剩多久了……小茸這麽乖巧,千萬別記恨啊,只要割掉浸過香灰的那層頭皮,咱們都能活下來!”

她背後別著一把精亮的刀,目光貪婪,牙齒吱吱作響。

“如果不是步越拿出香灰給你用,我根本沒機會完成這次續命,老婆子也只有等死的份。”保姆捧起蛋糕往步茸嘴裏塞,“感謝先生信任我,所以小茸兒的17歲生日還是要照常過,吃完了,我們就開始~”

步茸拼命掙紮,身體宛如植物人動都動不了,沒有任何反應。

那塊蛋糕都臭了!!!

藏在奶油下是黑乎乎、硬邦邦,聚成一團的幹癟蚯蚓,正在被叉子一分為二。

嘔——

強忍著吐。

她閉牢嘴巴,費了九牛二虎之力。

“砰砰砰——”

急促的敲門聲。

保姆擡頭,笑了笑:“好巧,應該是你朋友們吧?但先生臨走前囑咐過,誰來也不行!”

她擦去口水,稀罕地觸碰著圓潤的頭頂。

雞皮疙瘩瞬間起來。

保姆見到少女眼角溢出的淚水,臉色微變,極其厭煩:“既然不喜歡吃蛋糕,那就直接開始儀式吧!”

刀子閃過寒光,朝步茸的腦殼下手。

“砰——”

門外那兩位已經開始拿腳踹了。

其中沈邵言嘶聲力竭地吼著:“我報警了!你們趕緊從別墅裏出來!”

傅意昂首,盯著二樓那扇比其他房間更黑的窗戶,上面用泥鰍醬塗了一層又一層,他揚起抹嘲諷的笑容:“裝神弄鬼。”

沈邵言偏頭:“你說什麽?”而後推攘著傅意,“算了,快跟我一起喊。”

傅意“嗯”道:“步茸,開門——”

屋內的少女抖了下手指,睫毛瘋狂亂眨,體內血液開始沸騰,有什麽東西在幫忙,把禁錮住脖子、手腳的束縛拿開,從而留口喘息、掙紮的機會。

【步茸,開門】

她不停地抽搐,嘴裏流出白沫。

【步茸】

【步茸】

【步茸】

被叫名字的少女噴了一口鮮血,眼睛緩緩睜開,消失的眼球又重新覆位。

只不過豎瞳宛如綠豆粒大小,中間嵌著丁點黑。

她嘴裏喃喃道。









.

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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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姆震驚之餘,看著蘇醒過來的步茸,這還算人麽?

對對對,她中邪了。

眼見著步茸已經馱著椅子走到一樓,保姆舉起花瓶:“不準去!”

步茸像沒有聽見保姆說話,繼續往前挪。

只見花瓶從高處砸傷了少女的腿,裙子撕裂很長一道,血液順著小腿往下流,但她仍然不為所動。

眼看快要摸到門把手了。

保姆攔在步茸面前,惱怒地說道:“你見光就會死!你要是死了腦袋上的香灰消失,我也活不成!步越貼身佩戴香囊,根本沒機會接觸,好不容易等到他使用,這次決不允許功虧一簣!”

“秦、阿、姨。”那雙綠豆粒大小的眼睛鎖定位置,歪斜著腦袋,突然笑了起來,直勾勾盯著,“......不要擋住門。”

少女一如既往地好看。

眼睛和神態卻非常空洞。

要多詭異有多詭異。

保姆雙腿發軟,難不成她根本沒有清醒?

秦雙茳見識過小姐發病,以前都是傷害自己身體為主,只有昨天,步茸披頭散發翻了肚皮倒著爬行,嘴裏嘟囔著奇怪的話語,在偌大別墅裏啃咬。

要不是那捧香灰起了作用,好端端的人能被她咬成肉泥。

保姆瞪大雙眼,後背緊貼在門邊緣,紅著眼睛威脅:“你別過來——”

步茸耳朵往外滲血,聽見,有人在催促。

——【開】——【門】——

聲音被撕扯出縫隙。

步茸朝秦阿姨微笑著,她擡起弄上奶油的胳膊,差點就夠到了,結果被刀子直接捅進心臟!!

秦雙茳動作快準狠,根本不像第一次殺人。

步茸略微遲鈍 ,大量血跡源源不斷從胸口處湧出。

門後傅意皺了下眉頭,擡腳,猛踹。

“啊,開門。”步茸似笑非笑看著前方,拔出礙事的家夥扔到保姆腳邊。

秦雙茳嚇壞了,怎麽殺不死?

她僵在原地連避開的力氣都沒有。

眼睜睜看著古怪的小姐貼過來。

忽然,耳邊傳來生硬的口氣。

“阿姨,你把高僧剝皮取骨的時候也這麽利索嘛?”

秦雙茳後背一陣發冷。

豆大的汗水滾落,肢體痙攣,喪失理智大吼——

“不是我!是你那該死的哥哥!都怪步越!”

步茸歪著頭,頗為疑惑,不過是感應到了,怎麽還狗急跳墻?

她再次伸出蒼白的手指:“和我有什麽關系啊,你擋住門了。”

腦海中。

【開門】

兩個字無限擴大。

她猛地往前傾身,遏住秦雙茳的喉嚨,把人移開。

那聲音不斷引誘著【開門】。

步茸的確照做了。

只是。

沒堅持多久,光芒擠進來那一刻,所有痛覺迸發,少女綠豆大小的黑眼珠恢覆正常,心臟處凝固的血漬像噴泉往外呲。

17歲生日這天,步茸驚厥突犯,藥石無醫。

秦雙茳癱軟在地,口齒不靈活地嘟囔著:“完了,一切都完了。”

沈邵言踹開倒在走廊上的女保姆,蹲在血泊中將步茸摟得很緊:“打120,傅意!快點!”

傅意不為所動,反倒快速把門關上,舉起角落裏的燭臺走向秦雙茳,照亮了那張大汗淋漓的臉。

少年聲音青澀又柔和,說出來的話卻毛骨悚然。

“你殺她,不想活了麽?”

在沈邵言耳中,傅意被怒氣沖頭才會這樣。

實則,他勾了勾唇,微弱呢喃著:“又笨又貪,簡直臭得熏人,殺了她,頭皮豈不是也沒用了?你、不想活了?”

傅意拿起繩子把保姆的手腳拴緊,動作麻利,心理素質非常好。

沈邵言在發抖,他太害怕步茸會死掉,會消失,體溫逐漸冰涼,身上全都是血還伴有痙攣的現象。

這時——

門被打開。

天氣瞬而陰沈,霧氣朦朧,明明還是下午,周圍黑漆漆以為到了子夜。

步越迎著暴雨出現。

後面跟著支隊伍。

鑼鼓喧天,煙火沖向雲層,猛地炸響,把屋內尚有人氣的三位驚得一激靈。

領頭的是個老者,戴儺面,舉龍桿,唱著古韻的神歌,仿佛磕了藥,幾近瘋狂。

年輕小輩腳踩草鞋,赤膊上陣,扛起儀仗穿梭其中。

五六十個人提繡球,拎龍燈,分散在角落。

無光的深夜,只有一條被托舉到雲端的龍張牙舞爪,定格在這棟別墅外。

詭異古老的神聖感,狂歡中的古怪......

陰天/煙花/暴雨/舞龍。

黑夜下生出荒誕的民俗。

與此同時,沈邵言懷裏昏迷不醒的步茸突然睜開雙眼,她虛弱地問:“發生什麽事了?”

傅意站在他們身後,高貴地昂起腦袋,在不為人知的光影下,藏在暗處的那團黏液仿佛見到了主人,緩慢爬向少年被吸收幹凈。

步越與傅意對視良久。

二十八歲的成年男性卻率先躲開目光,認命般跪坐在雨中,他攥緊手裏的紙條,青筋暴起。

晚了一步。

還是晚了一步。

讓祂進來了。

造龍祈雨,福澤萬物,她妹妹時運不佳,避不過,留不住了。

步越滿身泥濘,抱起妹妹,跌跌撞撞沖入房間,把手裏的東西遞過去,一遍遍叮囑:“切記不能見光,躲進被子裏再看!!!”

“可是不開燈,沒有光,怎麽能看到紙條上的字?”

“按照我說的去做,越快越好!”

哥哥握住她的手,重覆那句話。

沈邵言覺得他們都瘋了。

正要撥打120時,被傅意攔下了——

“幹嗎!”

“她壞掉了,需要回家。”

“你不要胡說八道!”

“舞龍隊伍一走,雨下夠了,太陽仍然會出現,步茸如果排斥那張[紙條],將永遠也見不了光,繼續待下去更活不久。保姆秦雙茳只是眾多死亡方式中推波助瀾的契機,這種情況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每天重覆上演很多遍,如果你想讓她平安無事,就什麽也不要做。”

沈邵言捂住腦袋,這個世界怎麽了,他的朋友們都怎麽了,就連步茸的哥哥也瘋了....妹妹出了好多血,第一時間不是送去醫院反而把她鎖起來.....

傅意面對碎碎念的沈邵言失去耐心,下一秒化身黑氣,裏面充盈著無數顆毒瘤,只見人影不見其身。

沈邵言再也說不出話了,冷汗直流。

那團惡心的生物靠近,不斷靠近,近到只差一個鼻尖的距離。

步茸的老相好,沈t邵言,暈了過去。

‘傅意’蹲下身子,仔細觀察,低沈而嘶啞地開口:“找男人的眼光太差了。”

樓梯盡頭,秦雙茳想跑。

‘傅意’蠕動。

待秦雙茳看清楚是什麽東西時,一股尿液順著她兩腿之間流出。

‘傅意’嫌棄,退了幾步,學著步茸的語氣吞吐道:“阿姨,作惡多端要承受應有的報應,你殺了高僧,把人家埋在花園裏,想一跑了之啊?不行哦,還需要你留下來收拾這個爛攤子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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